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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下面是海水

1998-05-07 来源:光明日报 何启治 我有话说

继1996年末推出长篇小说《人间正道》以后,周梅森又在《当代》1997年第6期发表他的“当代三部曲”的第二部《天下财富》(同时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单行本)。

《天下财富》以江广金老爷子一大家子的命运遭际为主线,特别是通过江家三兄弟的命运遭际来展开故事情节:由江海洋主持南方机器的股份制改造,江海峰为平海市工商银行副行长管贷款,江海生下岗经商赴深圳以至伊拉克、日本打工,又回国炒股搞房地产,这样,加上邻居二约翰、李响一家人(还有大约翰统领的华商集团)的参与,远东国际实业总公司总经理安子良到平海市展开抢夺南方机器控股权的斗争,就在读者面前展示了一幅以国有大中型企业实行股份制改造和以炒股、房地产为主要内容的色彩斑斓的时代画卷。改革者奋不顾身的拼搏,投机钻营的经济动物的巧取豪夺,勇于创造的劳动者投身市场的实践,乃至伴随着市场经济活动而猖獗起来的行贿受贿、三陪卖淫等社会腐败现象,便都尽收在读者的眼底。

这样来结构和展开故事并不新鲜,但却显得谨严而又扎实,自然流畅而又挥洒自如。借助这样的结构,《天下财富》揭示了国营企业股份制改造和市场经济中的一些深层的问题,展示了泡沫消逝之后,波涛汹涌、壮阔无边的大海。和时下以描绘经济生活为主要内容的许多长篇小说相比,应该说《天下财富》确实是内涵丰富的海水而不是转眼消逝的泡沫。泡沫下面是海水,虽然它也许还不够博大深厚,但毕竟不是泡沫,而是有一定深度和广度的海水。

《天下财富》对当代文学又一个突出的贡献是,它精心地塑造了安子良这个经济畸形人的艺术形象。你可以称远东国际实业总公司总经理安子良为“狼”,可以称他为“股市鲨鱼”,他实在是太贪婪也太凶狠了。但他在本质上就是在经济改革大潮中涌现出来的最无耻、最可怕也最可恨的经济畸形人的艺术形象。这种人在政治上的显著特征是投机性。他可以和你谈《资本论》,但却毫不含糊地把“劳动创造世界”篡改为“资本决定世界”。而他的资本,最早就是靠倒卖批文、走私汽车、骗取海关关税得来的,是在原始资本积累时期靠政治背景,靠钻政策的空子,靠投机取巧得来的。经济畸形人安子良在经济上的特点是贪婪,是对财富永无止境、永不满足的追求。这种人在情感道德上的特征是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是带有报复色彩的占有和追逐。他公开宣称:“在商界成功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厚颜无耻。”确实,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一肚坏水,不择手段,贪得无厌地追逐、攫取财富,这就是经济畸形人安子良。这个形象也许还不够丰满,但他的新颖、独特和有一定深度的内涵,足以使他在当代文学的人物画廊中占有一席之地。

此外,充满活力、勇于实践、敢于创造的江海生,为企业实现股份制改造带头拼搏,屡挫屡奋的江海洋,敢作敢为、刚柔相济的李响,又要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社会蛀虫江海峰,还有王洁月、顾浣、马达哈、二约翰、江广金等,虽稍嫌简单,却也都还算鲜活的艺术群像。

就整体而言,《天下财富》在描绘纷纭复杂的时代生活时,已经比它的姐妹篇《人间正道》更注意营造一种颇富情趣的艺术氛围。如写江海生、赵小龙再闯特区创办海龙置业公司,组织包工队,承建海龙公寓,买地、盖房、炸楼等等,就有一连串让人捧腹又发人深思的故事。其中“司令”和“政委”的对话,也多有情趣盎然、精彩纷呈的文字。这些,既得力于作者亲身经历的生活,也和作者吸收教训、有意营造一种较富情趣的艺术氛围有关。

自然,作者在反映时代生活、塑造众多艺术形象时,或许还有略嫌简单化的缺憾。但是,《天下财富》毕竟是近年来直接描绘当下现实生活(从八十年代到1997年)的比较优秀的长篇小说。它在丰富性、生活化、塑造人物形象和营造艺术情趣等方面取得的积极成果,使它无疑在目前的长篇小说丛林中,不失为一棵葳蕤生辉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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